清晨五点，省队训练基地还笼罩在黑暗中。林影轻手轻脚地起床，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室友余飞。他摸黑穿上训练服，抓起放在门边的球拍和水瓶，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宿舍。

室外寒气逼人，林影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清晰可见。他小跑着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，直奔训练馆。值班的保安老张已经认识这个每天最早来的少年，打着哈欠给他开了侧门。

"小林啊，又这么早。"老张递给他钥匙，"记得六点半前把钥匙还回来。"

"谢谢张叔。"林影接过钥匙，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地下室。

这里是省队存放旧器材的地方，角落里摆着一张伤痕累累的乒乓球台。一个月前，林影偶然发现这个没人用的场地，从此成了他的秘密训练基地。

"咔嗒"，灯光亮起的瞬间，林影的眼睛微微眯起。他放下水瓶，从墙边推出发球机——这是他向陈教练软磨硬泡借来的宝贝。

"今天先从反手开始。"林影自言自语，调整着发球机的参数。

机器启动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地下室格外清晰。第一颗球飞出，林影反手挥拍，球撞在对面墙上。第二颗、第三颗...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，击球声逐渐形成稳定的节奏。

"手腕固定，重心降低。"林影默念马教练的指导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
六点十五分，发球机停止了工作——预设的500球训练结束。林影的右手腕已经发红，但他只是甩了甩手，又开始了下一项训练：对着墙壁练习搓球。这是他在一本旧杂志上看到的方法，据说能增强手感和控球能力。

"297、298、299..."林影全神贯注地盯着在墙壁和球拍之间往返的小球，直到闹钟响起提醒他该回去了。

还钥匙时，老张叫住他："等一下。"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饭盒，"我老伴做的包子，趁热吃。"

林影愣了一下，随即深深鞠躬："谢谢张叔！"

"别客气，看你每天这么拼，我这老头子都心疼。"老张摆摆手，"快去吧，别耽误早训。"

早训从六点四十的体能训练开始。今天的内容是折返跑，马教练掐着秒表站在场边，脸色比往常更阴沉。

"最后三名加练蛙跳！"马教练的吼声在体育馆回荡。

林影咬紧牙关冲过终点，比上次测试快了1.3秒，但还是排在倒数第五。他弯着腰大口喘气，汗水滴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渍。

"47号！"马教练突然走到他面前，"手腕怎么回事？"

林影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在身后："没、没什么..."

马教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，翻转过来。长期加练导致的红肿和老茧暴露在众人面前。训练馆突然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盯着林影的手。

"私自加练？"马教练眯起眼睛。

林影低下头，准备迎接一顿训斥。出乎意料的是，马教练只是哼了一声："下午对抗赛前找我拿药膏。"说完便转身走开。

余飞从林影身边经过时，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："装什么刻苦。"

上午的多球训练，马教练特意站在林影身后指导。当林影连续二十板反手拉球不失误时，他听见马教练小声说了句"有进步"。

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林影心头一热。午休时，他破天荒地没有加练，而是按照马教练的指示去了医务室。

"肌肉劳损，手腕轻微炎症。"队医皱着眉头给他涂药，"年轻人不要命了？这样练下去手会废掉的。"

林影忍着药膏的刺痛："那...我还能参加下午的对抗赛吗？"

队医和马教练交换了一个眼神："可以，但赛后必须冰敷。"

下午三点，全体队员集合在训练馆。马教练拿着一份名单站在中央，神情严肃。

"一个月后是省锦标赛，今天进行队内排名赛，决定参赛名单。"马教练环视众人，"规则很简单，每人打七场，赢一场得1分，按总分排名。"

林影握紧了球拍。上次排名赛他全败垫底，这次他至少要赢一两场，否则很可能失去参赛资格。

"第一场，47号对12号！"

林影的对手是入队两年的老队员王锐。站上球台时，他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轻视。

"听说你天天加练？"王锐擦着球拍，"可惜乒乓球不是靠蛮力。"

林影没说话，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球。裁判示意比赛开始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发了一个短下旋。

王锐轻松搓回，林影突然变线，一记正手爆冲打在对方正手大角。1:0。

"运气不错。"王锐撇撇嘴。

接下来的比赛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。林影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反手稳健如墙，正手进攻凌厉。11:7，11:5，他直落两局拿下首胜。

场边开始有窃窃私语。马教练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。

第二场对李想，林影在9:10落后的情况下连得3分逆转。第三场对赵明，他干脆利落地2:0取胜。随着一场场胜利，场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，队友们的眼神从轻视变成惊讶，最后成了敬畏。

第六场结束后，林影已经连胜六人，暂列第一。他的球衣被汗水浸透，右手腕隐隐作痛，但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斗志。

"最后一场，"马教练看着名单，停顿了一下，"47号对1号！"

余飞站起身，慢条斯理地走向球台。作为省队头号选手，他去年在全国青少年锦标赛上获得季军，是队里当之无愧的明星。

"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。"余飞擦着球拍，"不过到此为止了。"

林影没接话，只是轻轻跳了跳，活动了下手腕。他能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，不是出于紧张，而是一种奇妙的兴奋感。

比赛开始，余飞率先发球。他的发球又快又转，林影勉强接起，余飞立刻一板反手快撕得分。1:0。

余飞连续得分，很快以5:1领先。林影叫了暂停，用毛巾擦了擦汗。他看向场边，发现马教练正盯着他，做了个"冷静"的手势。

回到球台，林影调整了接发球站位。余飞再次发球，这次林影果断侧身，用正手抢攻，球如闪电般穿过球台。5:2。

这个球似乎打乱了余飞的节奏。林影趁机连追3分，将比分扳成5:5平。场边的队友们不自觉地围拢过来，有人开始为林影加油。

余飞脸色阴沉下来，接下来的每一球都拼尽全力。两人比分交替上升，8:8时，余飞发了一个极转的下旋球，林影搓球稍高，余飞抓住机会一记暴扣，8:9。

关键分，余飞发了一个急长球到林影反手位。林影早有准备，一板反手快带直线，球擦边得分！9:9。

"运气球！"余飞不满地向裁判抗议，但裁判维持原判。

林影发球，他做了一个罕见的逆旋转发球，余飞判断失误，回球出界。10:9。

赛点。林影深吸一口气，发了一个短下旋。余飞回搓，林影突然变线到对方正手大角，余飞勉强救回，林影抓住机会一记正手爆冲——

余飞神奇地将球挡了回来！林影再次进攻，余飞又防住了。第三个进攻机会，林影假动作放短，余飞拼命冲上前，回球下网！

11:10，林影拿下第一局！

场边爆发出惊呼和掌声。余飞的脸色难看至极，他狠狠地将球拍砸在球台上，被裁判警告。

第二局开始前，马教练叫住了准备上场的林影："手腕怎么样？"

"没事。"林影活动了下手腕，虽然疼痛但还能坚持。

"别硬撑，"马教练递给他一瓶冰水，"但如果你真想打，记住一点：余飞的心理素质是他的弱点。"

第二局完全是一场恶战。余飞调整了战术，频频攻击林影的中路，这是大多数选手的"死穴"。林影一度以4:8落后，但他没有放弃，一分一分地追，最终将比分扳成10:10。

加赛阶段，经验更丰富的余飞展现了为什么他是队里的一号。他连得两分，再次以11:10扳回一局。

决胜局开始前，林影用冰水洗了把脸。手腕的疼痛越来越明显，但他不想放弃。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，更是他向自己证明的机会。

"决胜局，余飞发球！"

余飞的状态完全打出来了，他的发球和进攻几乎无懈可击。林影拼尽全力，但还是以7:11输掉了决胜局。

比赛结束，两人走到网前握手。余飞的表情复杂，他盯着林影看了几秒，突然说："你进步很快。"

这简单的四个字让林影怔住了。一个月来，这是余飞第一次对他说非嘲讽的话。

"下次我会赢。"林影直视余飞的眼睛。

余飞挑了挑眉："走着瞧。"

队内赛结束，林影六胜一负排名第二，仅次于全胜的余飞。当他从马教练手中接过省锦标赛的报名表时，手腕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。

"私自加练的事下不为例，"马教练递给他一管药膏，"但...练得不错。"

林影接过药膏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教练，您怎么知道我在地下室加练？"

马教练难得地笑了："你以为发球机是谁让老张给你的？"

林影瞪大眼睛，原来这一切都在教练的计划中。

"记住，刻苦是好事，但科学训练更重要。"马教练拍拍他的肩膀，"从今天开始，你跟着一组训练。"

一组！那是余飞所在的精英组！林影的心跳加速，他深深鞠躬："谢谢教练！"

走出训练馆时，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。林影望着远处的山峦，想起一个月前那个雨夜，父母对他说的话。他终于明白，梦想的路上没有捷径，只有汗水和坚持铺就的阶梯。今天的胜利只是开始，前方还有更高的山峰等待他去攀登。

手机震动起来，是父亲发来的消息："听陈教练说了你的成绩，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！”